风起水皱, 月影重重。
青崖峰就连夏夜都比别处静谧些,然而竹生树密处,仍有虫鸣声时断时续。
距离寝殿不远处,有一座三层高的藏书阁名为“文渠楼”, 坐北朝南设木阶上下连通。黑色琉璃瓦做顶, 油漆彩画一律单调冷清。
其中藏书浩如烟海, 无论剑谱琴谱诗赋术数,抑或人文世情,皆不计其数。
窗边。
白釉双莲烛台上静静燃着两根蜡烛, 烛火忽明忽暗在书案上跳动,雪白窗纸上映出一道小小人影。
“呼——呼——”
云渺膝盖跪在软垫上, 大半身子都趴在桌案跟前, 塌下腰翘着屁股努力仰头去吹那两支蜡烛。
甜丝丝的气息又绵又长, 拂过去后看那烛光快要熄灭时就赶紧屏住气, 有来有回玩得乐此不疲。
“唔……累死了!”
脖子仰得时间久了便开始泛酸,云渺又老老实实坐回去。开始一手托腮,一边百无聊赖捻着书角,囫囵吞枣将书页翻动得哗哗作响。
他下午那阵子睡得饱足,此刻精神头无处发泄坐在软垫上扭来扭去, 满脑子奇思妙想就是跟修炼无关。
褚师筠担心小徒弟再次阳奉阴违,表面乖巧私底下跟他偷懒, 便要求每回翻阅的书本上都要有记录, 隔日放在云起殿门口等他查看。
如今看来,这份担心不无道理。
只是看教科书还要写读后感,这可难倒了云渺。
……
“三十六剑之变, 狸猫拧尾……藤、藤蘿(luo)?”
每回遇到不认识的字,紫毫笔末尾的竹杆必然被咬得陷下去一块, 再盖上个亮晶晶的牙印。
连蒙带猜犹犹豫豫半天,不学无术的小弟子才作出副恍然大悟的神情,提笔写上去一通“高见”。
最后迎着烛光,云渺将自己写得满满当当一大页拿起来欣赏,乍瞧上去成就感十足。
然而仔细看一会儿,得意洋洋的雪白脸蛋儿便开始垮下去,眼尾漫上绯色红晕不好意思起来。
能被送到褚师筠这里的一应笔墨用具都是最佳,云渺如今用来写字的,便是外头千金难买的花帘纸。
字落上去,墨浓不滞墨淡不薄,迎着光去看时,更能显出背后印上去的淡淡清雅花纹。
他还记得从前钟翊在家用过的黄麻纸,粗糙得摸上去都扎手,压根儿比不得这花帘纸雪白细腻。
然而就是这样的好纸张,上头落了不少歪七扭八的大字。
云渺被丑得欲言又止,脑袋无精打采耷拉下去,眼尾水光潋潋有些湿。
他在第一个世界分明学过毛笔字,还是教习皇子的名师大家给自己开蒙呢,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!
难怪在秀水村和钟翊一起学习字时,那个私塾先生老是教训自己。
还踩一捧一,说什么钟翊的字若称得上龙飞凤舞,那自己就是小鸡啄米……
云渺愈想愈不好意思,于是干脆从难以为情变得恼羞成怒起来。
什么龙啊凤啊的就一定好嘛?
凭什么鸡啄米就要被人瞧不上,自然就有人喜欢看小鸡啄米呢。
如此将自己安慰得乐乐陶陶,云渺当即提起笔,在刚刚用过的纸张背后画了个猪头,还在旁边写上个“钟”字。
一时间,纤细双肩都笑得微微抖起来,他还将脸埋在袖子里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桃花眼,好像害怕别人能听见似的。
然而就在这深更半夜自己玩得不亦乐乎之时,云渺怀里揣着的传音石突然开始发烫,还有些灼人。
糟糕!莫不是师-->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