宽平的锦缎镧衫上以银线绣出麒麟浮云的纹饰,在地上平铺开,被雨水再三捶打,已经湿透了。
崔阮浩举着油纸伞给江偃遮雨,围着他急得直转圈:“楚王啊,陛下圣旨已经发到尚书台了,您就算不乐意,您和陛下好好说啊,也不能跪在这儿,这武大臣来回进出,天家威严何在?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?”
另边,是完全浸在雨里的陈吟初,她纤薄的夏衫罗裙紧贴在身上,手指着江偃,娇面怒容,声音尖细:“你什么意思?!我哪里配不上你?要让你这般不要命地来拒婚……”
被‘哗啦啦’的雨声冲淡了许多,但那声音还是传到了宁娆的耳朵里。
她蓦然止步。
看着江偃的背影,在这席天幕地的大雨里岿然不动,执拗地面着宣室殿。
她耳边阵轰鸣,微微眩晕,似乎尝到了烈毒灼心的滋味。
那毒酒顺着喉线流而入,如火般焚热烧灼。
她的思绪出现了断章,再醒来时,眼睛勉强睁开,看见线天光清明,她好似在个人的怀里,那怀抱很是温暖,只是有些颠簸,还有水珠不停地落到她的脸上。
真是奇怪,明明是大晴的天气,怎么会有水珠。
不会儿,她听到了江偃哽咽的声音:“阿娆,我喂你喝了惑心毒,它能解六尾窟杀,你定会没事的。”
原来是他在哭。
宁娆在心里叹了口气,心想自己真是坏,明明江偃平常就是个嬉皮笑脸惯了的纨绔子弟,年到头都不见得会哭两声,偏偏自己非要把他弄哭。
她想跟他说几句安慰的话,可张口发觉喉咙里片灼热撕痛,根本说不出话来。
这样颠簸了阵儿,江偃把她放下来了。
这是片沿河的青草地,草柔韧且湿润,躺在上面并不很舒服。
江偃抚着她的鬓发,道:“我不能把你送回去,若是被皇兄知道了说不清楚。我就把你放在这儿,然后派人去向城里搜寻你的城防军报信,你放心,我会直守在这里,直到城防军把你找到。”
听他这样说,宁娆放了心,可以安稳地把眼闭上了。
可谁知江偃开始絮叨,让她总也不得安稳。
“阿娆,听说惑心毒会损人的记忆,你这觉醒来,会不会把我忘了?”
“其实你忘了我也好,我本来对你来说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,你回到皇兄的身边,他定会把你照顾好,保护好。”
……
宣室殿外依旧大雨如注,宁娆从回忆走出,蓦然想起她失去记忆之后第次在祈康殿见到江偃,那时只知他副顽劣浪荡模样,跟她嬉皮笑脸没句正经话,可如今却又不免想,那时他是怎么做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……
前面的陈吟初似乎被江偃的沉默所激怒了,她厉声道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谁!江偃,你别做梦了!她是你的……”
“陈吟初!”江偃终于开口,堵住了她后面的话。
他的脸浸在水里,冲刷的清隽干净,十分平静地歪头冲陈吟初道:“我就是不想成亲,跟旁人关,你不要……”他骤然停了口,因偏歪的视线落到了宁娆的身上。
两人隔着雨幕对望了阵儿,崔阮浩也看到她了,忙把伞塞给陈吟初,自己淋着雨出来把宁娆迎上台阶,躬身道:“娘娘,陛下知道您今日回宫,早等您多时了,快进去吧。”
宁娆又回身看江偃,见他也在看自己,曈眸清澈如水,没有半分杂质。
她把视线收回来,由崔阮浩引着进了宣室殿。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