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张只打了粗糙的线稿,内容尚不明晰。

孙悟空本意是打妖怪保护师傅,但却被唐僧误以为滥杀无辜,逐出师门。 耳熟能详的故事。 “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。”好有童趣,丛安河轻点桌面,有点意外:“妖怪打完了,最后一张要画什么内容?” 戚不照却答,“回花果山逍遥快活,或者沉冤昭雪继续修行,你选哪个?” 丛安河动作顿住。 短短五秒,他闪过很多念头,好的,坏的,怪的,但戚不照面前,一切逻辑都被粉碎。 他面容平静,半晌笑了笑。 “看你的意思,我都可以。” 走马灯做完,丛安河和戚不照相对无话。 摊主过来取灯:“要不要带走?付成本费,一共三十。”她顿了顿:“……可以讲价哦。” 语调多少暧昧。丛安河从来不缺男男女女bboo青眼,对这套无声的撩拨早就应对得纯熟。 他笑笑:“不了。” 都是成年人,摊主耸耸肩,拿了灯,黑色美甲拨弄纸糊的半大小灯:“做得不错,图是哪位画的?” 纸片哗哗作响。 走马灯走了大半周,孙悟空穿着花裙棒打妖怪的连环画动起来,生动流畅,但偏偏卡在最后一张。 画片薄薄一张,被灯身挡住,侧影灰蒙蒙,丛安河探头,什么都看不清楚。 戚不照似笑非笑地看向丛安河,一句话没说,便让摊主顺理成章会错了意。 似乎看在丛安河的面子,她摸出两盏莲花灯,“送你们了。” 往北四百米有许愿池,水面漂满这东西。 掌心大小的玻璃灯,灯芯蔫蔫一条,切割面映着光显得精致,是一种廉价但美好的错觉。 丛安河没推拒:“节日快乐。” 摊主挥挥手:“你也快乐。” 向北走,往来的行人又逐渐多了起来。 身上只带了不能联网的备用机,丛安河懒得拿出来,连时间也不清楚了。 许愿池是人工挖的,潮湿的空气卷起来,微风拂过发梢和耳侧,戚不照打了个哈欠。 “放完灯,我们就回去?”丛安河见状,蹲在轮椅一侧。 戚不照精力不济,他并不逞强,于是点头。他随手摸出打火机,随手抛给丛安河。 丛安河有点儿说教的毛病在身上:“你身上有伤,最好不要碰烟酒。” 戚不照也不顶嘴:“以前抽得凶,基本戒掉了。” 丛安河一手挡风,一手拨开打火机。金属制的,很有重量,锨盖时发出清脆的“叮”响。 都说好听就是好打火机,丛安河想,手里这个价格大抵高昂。 丛安河朝戚不照示意,戚不照一手捧一盏玻璃灯递过来。外焰灼热却明亮,把omega宽大掌心的疤痕照得清晰。 “你真的是无业游民吗?”丛安河临时起意,问。 “骗你有什么好处?”戚不照神色如常:“我是。” 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暂时是。” 无业游民还这么奢侈? 大款。 浅薄的好奇心似乎这样就能被满足。丛安河不再多问。 点燃的莲花灯一人一盏。方寸大的湖面被各色小灯挤满,眯上眼睛看,像是一池燃烧的冷水。 池边人三三两两聚拢,都闭上眼,垂着头,许愿的姿态大多虔诚。 玻璃底座逐渐被烧热,火焰豆大,橙红色飞快吞吃烛芯,逐渐滑远。戚不照平静地注视,暗红的蜡像滴落的雨。 明明人声繁杂,丛安河却觉得自己像被关进瀑布后的帘洞,一种不可名状的庞大将其他所有声响吸收,世界变得非常安静—— 直到手机疯了一样响起。 是短信。 铃声接连不断,“滴滴”声响得比火警和急救的鸣笛更急切,吵得耳朵疼。 很快,周围游客纷纷投来视线。 丛安河又开始耳鸣。 他喉结一滚,从兜里摸出老旧不能联网的备用机。他一眼都没看,熟练地掀开后盖,取下电池。 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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